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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6章 第 4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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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6章 第 46 章

祝卿若一路帶著糧食回到景州, 從未遮掩過,周圍郡縣大多已經得到了消息, 如今肯定都在等。

等一個時機讓他們重開城門。

這個時機在景州疫病解決之前肯定不會出現,他們都害怕傳染上疫病,絕對不會在明知景州有疫病時還開城門迎景州人入城。

若她將上京疫病已經消除的消息傳出去?

不行,她現在人手不夠,突破不了背後那人的防線,恐怕消息還沒出景州就被攔下了。

那就只有等景州的疫病完全消失之後,再等周圍郡縣反應過來,同意賣糧給景州了。

只要撐過這沒有存糧的一年,景州就能在明年自給自足, 不超過三年一定能恢覆到大水之前的繁華盛景。

如今這兩萬石糧食,足夠景州主城內的人吃上四個多月。

等天權將從周圍郡縣收集到的足量藥材帶回來, 就能夠開始著手疫病的治療, 很快就能讓城南的百姓都恢覆健康。

到時候,其他城一收到景州的疫病已經完全解決了的消息,不用去求, 他們自己也會主動上門賣糧。

財帛動人心, 沒人會與錢過不去。

但她到時候該怎麽突破背後勢力的防線,將景州疫病消失的消息傳出去呢?

祝卿若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, 落下有規律的沈悶聲響,沒有人出聲打擾她, 靜等著她陷入思緒中。

李兆其從外頭大步走進來,臉上還殘留有欣喜之色,還沒靠近便聽到他的聲音, “文兄!我跟你說,我可算是可以吃一頓安心的飯了。”

祝卿若從思索中抽身, 對著李兆其笑了笑,“那我也算是沒有辜負李首領的厚望。”

李兆其用力搖頭,臉上喜色都要溢出來了,朗聲道:“沒有沒有,肯定沒有!!你這簡直是讓我大吃一驚,兩萬石,居然是整整兩萬石精糧!”

他狹長的鳳眼透出無限的驚喜,“景州城內及城郊幾處鎮子加起來還有三萬餘人,這兩萬石足夠我們吃上四個月!節省一些幾乎夠吃五個月了!我們到七月之前都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了。”

“不過...”他想到了什麽,方才還欣喜的神色不禁染上了幾許愁緒。

祝卿若看向他,問道:“李首領想到了什麽?”

李兆其嘆了口氣,又皺起了眉,這段時間他時常蹙眉,眉心如今多了一道不淺的豎痕。

此時這豎紋又出現在他臉上,他道:“景州播種多為水稻,一般在每年四月初播種,到了將近八月才會有收獲。如今才二月,距離收獲還有六個多月,不知道剩下的時間,該怎麽辦。”

祝卿若思索片刻,問道:“景州的水稻是一年一熟?”

李兆其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,奇怪道:“是啊,難道文兄見過一年兩熟的水稻嗎?”

祝卿若想起景州的位置,夏季多雨悶熱,常年不落雪,這樣的地方,應當可以讓水稻一年兩熟。

不過她不是專業的農學生,對這些不甚了解,沒辦法給他們提太多意見。

她將這件事放在心底,臉上有著可惜,道:“可惜的是,我也不曾見過一年兩熟的水稻。”

李兆其嘆了口氣,道:“若真能一年兩熟就好了。”

祝卿若想了想,“李首領不必著急,再過些日子,那些閉門不出的城鎮就會自己來賣糧了。”

李兆其驚奇瞪眼,“當真??”

祝卿若點點頭,給了他肯定的回答,道:“當真。”

李兆其深深松了口氣,然後又變成剛剛進門時的開心模樣,“文兄這次可真是景州的救命恩人啊!以後你我就以兄弟相稱,我換你麟弟,你叫我一聲兆其兄就是。”

他又念了念兩個稱呼,“麟弟,兆其兄,其兄,麟弟...這加起來,不就是麒麟二字嗎??”

他驚喜地看向祝卿若,“麟弟,你我當真有緣分!”

祝卿若被李兆其的熱情弄得有些好笑,但也沒有拒絕,喚道:“好,兆其兄。”

李兆其滿面春風,“好麟弟,以後就當我是你兄長,你我兄弟二人,定能讓這景州重現淮水商貿盛景!”

祝卿若微微頷首,莞爾一笑道:“如兆其兄所言,景州定能恢覆往日盛景。”

如今李兆其可算是舒心了,一時忘形,大手用力拍了拍祝卿若的肩膀,欣慰道:“麟弟真乃我的救命真人。”

祝卿若被這番力度拍得岔了氣,來不及回覆他的話,就忍不住咳嗽起來,“咳...咳咳。”

一時半刻也沒能緩過來,在一旁當柱子的開陽連忙上前幫祝卿若撫了撫後背,可祝卿若胸口那道氣依然卡在那,讓她憋得臉色通紅。

“咳咳咳...咳。”

這樣的景象讓李兆其都傻了眼,他一拍掌心,“壞了,我忘了我的力氣有多大了!從前種田是一把好手,方才太過得意了,一下子失了分寸,麟弟!麟弟你沒事吧!??”

搖光瞪了他一眼,湊到祝卿若身邊,滿臉著急,卻不知道該怎麽幫忙。

李兆其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,擔憂地在一旁看著。

祝卿若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,臉上瞬間漲得通紅,卻始終沒有恢覆正常。

這時,從一旁伸過來一只茶杯遞到了她唇邊,背後突然被大力拍了一掌。她吃痛張唇,茶杯立刻傾倒,溫熱的茶水順著唇瓣往喉嚨流去,背後那手掌也從拍打變成了緩慢的輕撫。

仿佛安撫一般的力度,竟真的讓祝卿若沒有了先前那樣的痛苦,呼吸慢慢平緩下來,漲紅的臉也漸漸變回白皙的樣子。

祝卿若緩了緩,低聲與身邊那人道謝,“多謝。”

那人頓了一下,隨即應了一聲,“嗯。”

簡短的回應卻十分熟悉,祝卿若偏頭看向救了她一命的人。

黑衣覆體,精瘦修長的身體往她這邊微微屈身,她與他離得極近,偏頭正好能看見他因為俯身而展露在她眼前的面龐。

楚驍?

她往旁邊移了一步,拉開了與他的距離,表情平靜下來,道:“多謝蕭先生。”

楚驍看出了她的疏遠之意,眼神有片刻的凝滯,但很快就被平日的漠然覆蓋。

“不用謝。”

這話一出,連李兆其都奇怪地看了過來。

祝卿若也覺得怪異,按照楚驍以前的性子,見她這般,定然是要嘲諷幾句,今日怎麽會如此客氣?

面對兩人同時投註的目光,楚驍面不改色,移開眼,不與他們視線相接。

以前不知文麟是女子,只覺她沒有半點男子該有的豪氣,文弱書生的模樣叫他看不起。

如今陰差陽錯讓他發現文麟是女子,自然不能再用對待男子一般的態度對待她。

女子天生比男子體弱,這麽說雖有些冒犯,但確為事實。

從前文麟那些叫他看不上的習性,現在看來,都是理所應當的事。

楚驍將手背在身後,習慣性地摩挲著指節,上方還殘留幾分溫熱。

那是與男子截然不同的柔軟觸感。

是他太過苛責。

楚驍眼神不變,背在身後的右手卻不甚平靜,拇指繞著指節打轉,久久不曾移開。

李兆其看不見楚驍背後的動作,只覺得蕭兄今日有些奇怪。

他眨了眨眼,也沒有深究,看向一旁的祝卿若,滿臉歉疚,道:“麟弟真是抱歉,我...我的力氣太大了,一時沒忍住。”

祝卿若微微搖頭,“這不怪兆其兄,也是我身體太過瘦弱,與兆其兄無關。”

李兆其臉上仍然有著歉疚,懊惱地扶著額頭。

祝卿若溫聲安撫了李兆其幾句,轉移話題提醒他多註意一下分糧食時的秩序,免得有人趁機多領,致使別人不滿。

李兆其果然忘了先前的事,立即將祝卿若的建議一一記下。

他現在對祝卿若非常信任,只要不是什麽關乎生死存亡的事,他基本上都會與祝卿若說。

祝卿若估摸著,估計現在在李兆其心裏,她與楚驍的位置差不多。

但再多的,也沒有了。

去禹州的功勞雖然大部分被她得了,但李兆其心裏楚驍仍然占據很高的位置,楚驍比她出現得要早許多,而且在李兆其剛剛坐上首領的位置沒多久,楚驍就已經出現在李兆其身旁,給了他許多穩固景州的建議。

李兆其對楚驍有著很深的信任,這是如今與他稱兄道弟的祝卿若也沒辦法擠進去的。

最多與楚驍平級,各占據一方。

祝卿若在心底想著該怎麽摧毀李兆其對楚驍的信任,但一時半會卻想不出來什麽好辦法,她只能先按下不表,先專心將註意放在分發糧食的事情上。

他們將糧食先撥出五千石,分發給景州主城內與城郊幾個鎮子的百姓,每人分了二十斤。

剩下的糧食,他們按照數量每半月分一次。

因為如果百姓手裏的糧食每次都是正好夠吃到分糧日,這會讓他們心中不安,生怕多吃幾口就沒了。所以祝卿若提議先分一次,只有百姓手裏有了多餘的糧食,他們才會安穩下來,就當是歸還前些日子百姓交上來的糧食。

此舉一出,果然獲得了百姓們的盛讚,明顯能看出來來領糧食的百姓,恢覆了幾分從前的安心,頗有些從容不迫的樣子。

這件事李兆其沒有放手,而帶著祝卿若與楚驍等人一同放糧,如今景州上下都對他們感激萬分,正是收攬人心的好時機,李兆其帶著他們,就是為了讓景州百姓對他們更加信任,以便日後他們行事。

祝卿若明白李兆其的心思,也正是因為明白,她對李兆其的赤忱更加欣賞。

他分明知曉她和楚驍的來意都不純,卻還是願意讓他們分管景州,如此赤子之心,實在令人心折。

祝卿若心中讚嘆,不愧是前世收攏一州百姓民心,自立為皇的首領。胸襟如此闊達,就算是她也自嘆不如。

百姓一個個排隊領到糧食後都眉開眼笑,渾身喜氣,對著他們三人便是感謝。

祝卿若淺淺頷首領受百姓的謝意,視線卻不著痕跡地落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人身上。

男子一襲黑色勁裝,面色冷峻,雙手環抱在胸前,右手還擎著一把長劍,分明是一樣的裝扮與神情,這次卻沒辦法再同從前一樣阻攔別人靠近。

祝卿若看見他對著向他表達感謝的百姓僵硬點頭,雖說不甚自在,卻也還是穩穩站在李兆其一邊,像是在守護著他一般。

祝卿若掃視了周圍一圈,領糧隊伍秩序井然,沒有任何鬧事、爭搶等意外發生,她一直暗暗防備的人也沒有一絲動靜。

這讓祝卿若有些意外,她本以為這樣好的機會,楚驍會忍不住出手,沒想到,他竟然真能按耐住,安分地隨他們一同放糧。

她觀察了一會兒,便收回了視線。

李兆其看到百姓這與前些日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,對祝卿若這個提議大為讚賞,心中對她的信任又多了不少。

後來,李兆其將糧食的管理權全權交由祝卿若來管,自己則是專註於管理景州城內安全秩序,以及城南百姓的生存狀況。

雖然楚驍沒有小動作,但祝卿若仍然保持著警惕。

有她坐鎮,剩餘的一萬五千石糧食並沒有出現火燒水淹的情況,所有守糧的衛兵都在她的掌控之下,進出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。

果真從搬運的人中搜出了火油等物,只是沒有等祝卿若趕到,那人就已經咬舌自盡了。

祝卿若看著面前的屍體,臉上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。

她餘光掃視著楚驍的神情,只看得出他的驚訝與不快,真切的模樣完全不作假。

祝卿若凝視了他一會兒便收回了視線,又將目光投註在眼前的屍體上。

楚驍沒有發現她的打量,他也正奇怪呢,他分明沒有出手,怎麽會有人來燒糧食?

難道是別的勢力也盯上了景州?想要以此讓景州再次陷入危機,再坐收漁翁之利?

楚驍視線停留在尚且留有餘溫的屍體上,在腦中想了幾個勢力,又覺得不太可能。

想著想著,他忽地頓了一下,擡頭往祝卿若臉上看了一眼,卻沒有看出來她在想什麽。

她會害怕嗎?

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,每一個女子在第一眼見到的時候都會覺得害怕吧?

楚驍不知道她害不害怕,從她臉上他什麽也看不出來。

他摩挲著指腹,想開口安慰,想起他們之間爭鋒相對的局面又不知道怎麽開口。

祝卿若沒有停留太久,轉身就離開,眾人只聽到她留下一句,“繼續嚴加把控!”

“是!”

楚驍只來得及看見祝卿若的背影,還有她翩飛的衣擺。

他隱下眸中情緒,低頭瞥了那已經開始發僵的屍體一眼,黑色瞳孔裏漸漸泛起冷色。

.

深夜。

“主上。”一身黑衣的男子隱於夜色之下,漆黑之中誰也看不清他的臉。

楚驍神色淩淩,“是你?”

黑衣下屬沒有隱瞞,垂首道:“...是。”

楚驍臉色更冷,道:“我與你說過,莫要輕舉妄動,誰允許你自作主張,往糧庫投火?”

黑衣下屬跟了楚驍多年,自然聽得出他的怒火,他只能硬著頭皮解釋道:“那衙門裏被文麟把控得死死的,連一只沒名沒姓的蒼蠅都飛不進去,無論是誰想要進去都要被問上一遍。坐在門口專管詢問的那個侍衛看著年紀輕輕吊兒郎當的,險些沒把我們收買的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出來。就這樣他還是沒能進去,之後就再也不敢幫我們做事了。”

楚驍聞言心中更惱,誰能想到那開陽居然是這麽一個善於套話問話的好手,這樣的人才,他手底下都沒幾個,那文麟居然有四個!

而他的人,連話都不聽,甚至還會自作主張了。

楚驍望向遠處,漆黑的夜色裏什麽也看不清,只有一個地方還亮著燭光。

是文麟的院子。

她還在為此忙碌著。

楚驍沈默地站在窗邊,垂眸收回了目光。

既然感謝都收到了,也不能白白受著,他楚驍從不欠人情。

就當伏商以為自家主上是諒解了他時,耳邊忽然響起主上的聲音,夾著幾分警告。

“他人的出色不是你無能的借口,此事到此為止,不許再動這一批糧食。”

伏商下意識就要應下,話剛到嘴邊才領悟到楚驍的意思,“不動糧食了?”

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搗毀這批糧食,讓景州民心四散,他們好收攏人心,拿下景州的勢力。

這不是主子一開始就吩咐下來的嗎?怎麽從禹州回景州一趟,想法就變了?

楚驍臉色不變,重覆道:“我說,不燒糧食了,聽不懂嗎?”

他語氣沈沈,伏商瞬間頭皮發麻,立即應下,“是!”

他躊躇片刻,“那拿下景州一事?”

楚驍:“另想別的辦法。”

伏商應下,“是。”

黑衣下屬離開得悄無聲息,房間內外只剩楚驍一人。

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,直到月亮躲進雲層裏,前方的院子再無光亮,才關上窗擋住了自己的視線。

.

雖說楚驍放棄了燒糧的打算,但還是對景州虎視眈眈,為了探聽到更多消息,也因為心中那點愧疚,他日日都湊到祝卿若面前,就像之前在回景州的路上,祝卿若對他一樣。

祝卿若著人清點糧食,他就在一邊翻看賬簿,被祝卿若搶回去他也不惱,門神一般站在那盯著衛兵搬糧,直把他們盯得雙腳發軟。

最後還是祝卿若看不過眼,迅速理好賬,轉身就走,見她離開,楚驍也就跟著離開了。

祝卿若離得老遠都能聽到眾人深深吐出一口氣。

她斜睨了楚驍一眼,可他就當做沒看見,依然跟在她身後。

祝卿若忍耐下來,全當他是空氣。

祝卿若與李兆其商量景州接下來的播種問題,楚驍就坐在一邊喝茶,瓷器互擊發出清脆的聲響,在堂中久久回響。

李兆其實在經受不住楚驍的眼神,他扭頭道:“蕭兄可有什麽意見?”

楚驍搖頭,“你們說就是,我就旁聽一下。”

祝卿若輕哼一聲,繼續與李兆其交談。

李兆其沒法子,只能當他不存在接著聽祝卿若說話。

只是楚驍的目光灼灼,幾乎要刺穿李兆其的背,他渾身難受地扭動著身子,最後將賬本順手塞進祝卿若懷裏。

“此事就勞煩麟弟,我就不摻和了,你慢慢想,慢慢想!!”

話還沒落地,人就已經跑去老遠。

祝卿若看著已經看不見人影的門口,閉了閉眼,還是忍住了。

祝卿若在寫景州未來發展方向的計劃的時候,楚驍就撐著腦袋,偏頭看她怎麽寫。

祝卿若看也不看他,背過身換個方向接著寫。

楚驍看不見也不惱,拈起墨條,手下用力,磨出墨汁供她用。

祝卿若看著被挪到眼前的硯臺,沈默一瞬,點了幾滴墨汁,猝不及防抹在楚驍臉上。

楚驍還在茫然間,祝卿若的聲音就已經響起,“蕭先生到底要做什麽?如果是想給我做仆從,大可不必,我不缺護衛,不用蕭先生親自給我磨墨。”

楚驍用拇指抹一下臉上墨跡,卻沒有擦下來,面對祝卿若的冷臉,他有些莫名奇妙,道:“不過是如你所求,貼身保護你而已。”

祝卿若沒有聽信他的話,道:“先前只是因為在路上無人可用,這才請蕭先生保護,如今我們已經回了景州城,護衛眾多,就不用蕭先生再保護我了。”

楚驍覺得自己都快被這人氣笑了,說要他保護自己的人是她,說不要他再靠近的人也是她。

她究竟將他當成什麽人了?任她召之即來,揮之即去嗎?

楚驍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,此時心中火氣旺盛,他看著坐在靠背椅上脊背挺直的人,忍住了怒意,盡量冷靜道:“府衙內確實有侍衛,可哪一個比得上我?你將身邊那幾個人全派出去,還有誰能保護你?若當真來了殺手,不求活捉,只為殺人洩憤取你性命,你又能有幾條命夠他們殺?”

就算心中怒意不止,但他還是保持著理智,知曉面前人是柔弱的女子,與他手底下那些摸爬滾打的男人不一樣。

他壓著聲音,卻遮擋不住他眼底翻湧的情緒,“在回景州的路上,我當你聰明,知道給自己的性命再加一層保障,怎麽一回景州就什麽都忘了?身邊一個高手都不留,坐等著別人殺嗎?我見你身邊無人,信守諾言繼續保護你,你非但不領情,反而說我越矩?”

他越說越覺得心頭發澀,“用完就丟,這就是你文麟對待恩人的態度嗎?”

祝卿若聽出了楚驍聲音裏壓抑著的怒意,她擡眸看向還坐在桌前的楚驍。

只見他一雙眼眸滿是憤然,緊盯著她的臉,細看過去還能發現幾分不忿。

驕傲自負的楚驍何時會有這樣的神情?

祝卿若頓了一下,腦中煩躁散去,漸漸恢覆清明。

這件事她確實有處理不當之處。

她將搖光他們派出去,只留普通侍衛在身邊,是為了引出景州城內其他殘餘的勢力。

可她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,玉衡一直隱藏在周圍,只要發現不對,立刻便能出現將人抓住。

她計劃得好好的,唯獨沒有想到楚驍還會繼續保護她。

是她要楚驍保護她,後來回了景州城她本以為楚驍會自覺結束保護的行為,畢竟楚驍一開始就是不情願的,回了景州城,他也應該是迫不及待離得遠遠的才對。

只是沒想到,他到現在依然還信守承諾,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。

這段日子,府庫的糧食完好無損,楚驍始終守在她身邊,隨她一同分發糧食,沒有任何不妥的行為。

祝卿若不知道楚驍是否還留有後手,可這段時間,楚驍確實恪盡職守,不曾越矩。

她方才如此做,是因為不喜楚驍,對於他的靠近分外不耐,這才會對他有這般冒犯之舉。

只是,若她是楚驍,面對她的反覆無常,恐怕也是要鬧上一番。

以楚驍的性子,能夠忍耐至此,已然是克制之後的結果了。

想到這裏,祝卿若沈默下來,沒有再反駁楚驍的話。

楚驍久久沒有等到她的回應,以為她又在刻意忽視自己,心中更加惱怒。

若非之前以為她是男子,對她多有冒犯,他也不會因為心中那點愧疚主動保護她。他要是一早就離得遠遠的,與伏商繼續籌謀如何奪下景州,現在怎麽會還在這裏受氣?

楚驍不願在她面前落了下風,大力偏過頭,再不看她一眼。

只是心底怒火未消,令他渾身都冒著怨氣。

早知她如此無情,他還憐惜些什麽?一早率領手下打進來就好了,看她還能不能無視自己,到時候就罰她給自己端茶倒水,時刻關註他的情緒,就跟他這段日子做的一樣!

等等...端茶倒水...跟他一樣?

意識到自己這段日子的行動跟端茶倒水的丫鬟沒什麽區別時,楚驍面容扭曲了一瞬。

就在他廝殺多年養出的上位者氣質露出來前一刻,眼前忽然出現一方青色的帕子,打斷了他的蛻變。

只見白玉雕琢般的手指攏著一江煙雨,圓潤整潔的指尖朝向自己,若忽略那方柔軟的帕子,就像是在朝他發出邀請。

楚驍一楞。

他擡眸順著手臂向上看去,正好撞進一泓明亮平和的清泉之中。

“擦一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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